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2025-04-09 08:10:16
作者|張茜
雨雪過后,糝子便嶄露頭角,起初它只是冒了一個尖,蜜蜂卻早已按捺不住,千里迢迢趕來授粉。再過一些時候,糝子成熟,山野里便到處都是糝子的香氣了。主婦們伺機而動,在糝子里加上糯米粉與花生碎,再擱上蜂蜜或黃糖,蒸制以后,一道主食便上了桌。
當熱氣騰騰的粑粑與牙齒相遇的那一刻,香甜軟糯,四季的疲乏一掃而空,身與心都找到了歸宿。
糝子粑好吃,制作卻不是易事,不僅要隨季節(jié)收割,還要趁天氣好的時候?qū)⒓R子曬干,親手揉搓去殼,隨后,通過簸箕和米篩的精細篩選,去除雜質(zhì)。
母親早早地把糝子曬好,又交代工人:“把工夫空出來哈,要蒸粑粑了?!?/p>
父親頗有覺悟,提前穿好了圍裙,戴好兜帽,打扮得像個食品生產(chǎn)車間主任,兩只大手握牢磨柄,推轉(zhuǎn)石磨,石磨上了年紀,每一次轉(zhuǎn)動都吱嘎作響,糝子粉細細地落下來。母親眼疾手快地拿簸箕接住,手腕極為靈巧地抖動,用小笤帚把石磨上剩下的糝子粉掃下來。
準備工作告一段落。大盆、小盆、案板都被清理出來,準備等會揉粉用,重頭戲是糝子粉與糯米粉之間的較量,對于這兩種粉的比例,母親早已爛熟于心,可以無需思索而來回勞作。擱置好后,清水在她手中化形、糖醋罐子一片響,又加上花生碎,揉搓、掐段,糯米團在她粗糙的手心轉(zhuǎn)動,靈活得仿佛自己生長出手腳,不多時糝子粉便成了一個個小劑子,經(jīng)過搓圓,成了粑粑的雛形。
她拿竹刷在油碗里蘸一下,飛快往蒸鍋里刷上一圈,抄起做好的糝子粑妥帖地放進蒸鍋里,一個、兩個、三個,再一層,蒸鍋霧氣騰騰,她嘴唇緊抿,手上的動作迅疾又靈敏。
我當了柴火的守門人,時不時加上幾根木料,遇水后的糝子粑與栗子豆腐顏色相近,火舌舔舐著蒸鍋,發(fā)出嗶嗶卟卟的聲響,蒸鍋越來越熱,蒸汽也參加我們的勞動,熱氣嚴密地把糝子粑拱在懷里,食物的香氣偷偷外逃,一條街都香起來,隔壁的小伙伴們小魚似的往家里鉆,圍著家里的蒸鍋,眼睛里都要長出手來。
等糝子粑歸置妥當,母親臉上才露出一點笑意,招呼我的小伙伴們坐下,一人添上一副碗筷。
火候一到,掀開鍋蓋,最先出來的是蒸汽,云霧繚繞的,像大戲開鑼之前的障眼法,等到云霧散去,一個個色澤油亮,肥肥糯糯的糝子粑安靜地躺在鍋底,散發(fā)著糝子的清香,我們爭先恐后地拿筷子夾粑粑吃,咬上一口,糝子的粗糲與軟糯在口中交織,甜滋滋、糯兮兮,帶著田地間的質(zhì)樸與扎實。
糝子粑很燙,我們齜牙咧嘴地吃著,只有父親,淡定地拿在手上吃,仿佛他對燙沒有一點感覺似的,我們笑他“無情鐵手”。
糝子粑的吃法多樣,除了蒸煮外,還可油炸、包餡,滿足不同人的口味需求。家里人多,糝子粑做的就多,80多斤糝子粉做成了粑粑,蒸的蒸吃的吃,吃不完的,母親就打包好冷藏起來,郵給外地的親人。
新化人對糝子始終有一種別樣的情感,不僅因為它隨處可見,更因為在漫長的歲月里,它陪著山民們度過了饑荒,熬過了無數(shù)艱難的日子,如今雖然物質(zhì)豐盛,好吃的食物越來越多,但村里人仍然會保留蒸粑粑這一傳統(tǒng)項目?;蛟S是因為在這小小的糝子粑中,我們品嘗到了過去的艱辛與現(xiàn)在的幸福,感受到了歲月的變與不變。糝子粑經(jīng)過歲月的淘洗,一代一代地傳承,逐漸成了新化人美食排行榜上一個特殊的符號。
責編:鄧正可
一審:曾衡林
二審:曹輝
三審:楊又華
來源: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我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