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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28 16:02:11
編者按
4月，95歲知名學(xué)者鍾叔河所著《念樓學(xué)短合集（修訂版）》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出版?！赌顦菍W(xué)短合集（修訂版）》是一部別致的古文合集，作者最初是為自己的外孫女們學(xué)文言而整理，全書共五卷，選入了500余篇不超百字的文言短文。鍾叔河先生的女兒鍾先鮮前往北京參加該書發(fā)布會，并根據(jù)此行所見所思寫成此文。
鍾先鮮
一
受父親托付，去北京參加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念樓學(xué)短（合集續(xù)編）》五卷本的圖書首發(fā)式。
4月16日下午走進(jìn)“人文社”，一條古老的街道，一座古老的院落，一下把我拉回到20世紀(jì)80年代初，我剛被找回來（我從小與父母失散18年）的時候。
那會兒父親剛恢復(fù)公職，進(jìn)入湖南人民出版社工作，他工作的地方不大，每天夜以繼日地編輯那套《走向世界叢書》，我作為一個失散在外多年的孩子，面對一個陌生的家庭，時常情緒崩潰，給父母帶來不安與憂傷。
記得每次我走時父親的辦公室，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里，就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俯伏在書堆中。只要辦公室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就會對他說“把我調(diào)回內(nèi)蒙古”。父親放下手中的筆，轉(zhuǎn)過臉，淚流滿面地對我說“我對不起你?！倍乙埠孟裰挥性谶@樣的情景下，才能得到一絲安撫，慢慢平靜下來。
而今，當(dāng)我走進(jìn)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見到一個四四方方的院落，白白的墻，小小的辦公室，辦公室中央對放著兩張桌子，一下子讓我有種松弛的感覺。
我是當(dāng)天一點(diǎn)多下的飛機(jī) ，出機(jī)場后一路在責(zé)任編輯曾雪梅女士指引下搭乘地鐵。她在地鐵口等著我，熱情地把我引進(jìn)她的辦公室?！斑@樣精美，這樣厚重的書，竟是出自這樣一個小小辦公室、年輕人之手，而且滿屋花香。”這顛覆了我在20世紀(jì)80年代所看到的父親那個辦公室的印象，那會兒的編輯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寫，現(xiàn)在的編輯是一個“鍵”一個“鍵”地敲，所有書稿都藏在電腦里了。
我坐在書本堆放凌亂的沙發(fā)一旁，映入眼簾的是一盆開得很熱烈的向日葵（她給它起名梵高筆下的向日葵），桌上還有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這便讓我內(nèi)心欣冉。
她一邊打字一邊告訴我“先鮮老師，我們等會兒下去蓋章”。我也挺心安理得地坐在沙發(fā)上隨意撿起一本書不由自主地翻閱起來。
我心里不由感嘆，“現(xiàn)在是年輕人的天下”，這個年齡正是做事的時候，也是扛得起事的時候，我們的孩子不也正是這個年齡嗎？可我從未想到過她們所做的事情，也有多少人贊嘆呢！唉，作為父母真要另眼相看矣！
坐了一會兒，這位年輕的編輯帶我和她同室女生一起到樓下一個會議室里，那里還有新華印刷廠的一位工作人員等著拿書，也有隔壁科室的同事來幫忙。大概六點(diǎn)鐘的時候，一百本書的印章，另外還有一百張“書票”的印章全部蓋完。我一邊觀賞一邊也幫忙把“書票”一張張分開，蓋章的、翻頁的，放書票的，就像一條流水生產(chǎn)線，在她們的談笑中，那一本本蓋了印章的書平平整整鋪開，很是美觀。她們工作著快樂著。
一本書從作者心里流淌出來的每一個跳動的文字，到排版印刷裝幀設(shè)計(jì)，凝聚多少人的心血?。拷?jīng)過多少人的手？
如今《念樓學(xué)短（合集修訂版）》五卷本由“人文社”印出了 ，這是我父親為之高興的一件事情，“讀好書”“讀好文”一直是我父親的一個心念；從這套書中也看到了出版人的“匠人”精神！
二
一下午感受著她們工作的忙碌，也感受著她們忙碌中的歡樂。
把所有活動要用的一百多本書全部蓋印，一百多張書票蓋印放好在每一本書的前頁，再把五本書套裝起來。已是下午五點(diǎn)四十，曾雪梅也松了一口氣。
這時我看到她坐在桌前用手抓搓一袋玻璃珠子，非常開心，我也好奇地湊到跟前去看了起來。她告訴我這是昨天才到的“意大利琉璃珠”。我一陣驚訝，“年輕人心態(tài)多好”；又覺得有點(diǎn)可愛，我以為是用來“減壓”的呢！曾雪梅告訴我，她喜歡琉璃珠，這些剛買來的是意大利古舊琉璃，昨天清洗后今天放點(diǎn)手霜滋潤一下。她喜歡沒事的時候做各種小飾品，小掛件。
我聽后很興奮，告訴她說我二姐的外孫女也喜歡做手鏈 ，她就抓起一把塞給我，“是嗎？送她一些?！彼龢泛呛堑剡呎f邊塞了一把給我，我也不客氣地接受了，可能有一種千里遇知音的感受吧。她又送了一個剛串好的琉璃項(xiàng)鏈給我，項(xiàng)鏈做得非常精致，我看著項(xiàng)鏈就想到冬天穿的那件灰色毛衣，那一定是絕配！我們也就著珠子扯起孩子，我告訴她我二姐的女兒明晚上會從天津趕來，可能會帶她兩個孩子過來，曾雪梅一聽更是興奮不已，“太好了，鍾老這本書最初不是就是寫給他的外孫們看的嗎？”
我說“是的?！蔽覀冇闪鹆е槌兜搅藭瑥臅殖兜搅撕⒆?，這些也都是最容易動容的地方。
活動在第二天的晚上進(jìn)行，白天沒事，閑著也是閑著，即使坐在家里，也憋不出個什么名堂來，這已經(jīng)是生成的眉毛長成的痣。我索性吃過早餐后一個人在外面閑逛，一不留神還走進(jìn)了“干面胡同”“史家胡同”，正要往“段祺瑞執(zhí)政府”去看看，一問的士說要四五十元 ，司機(jī)解釋說只有兩公里堵車堵得不行?！芭丁蹦蔷突鼐频臧?，正好這個時候父親的“粉絲”——也是我內(nèi)蒙古的老鄉(xiāng)打來電話說見個面一起吃個中飯，我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于情于理，都得見上一面。一個是生我的家，一個養(yǎng)我的家，竟然在這么一個特殊的日子交集在一起了。
晚上我按指定時間到達(dá)活動主辦地紅樓公共藏書館，讀者都已早早坐滿了。我外甥女田恬和女婿褚俊民帶著他們的兩個孩子也來到了現(xiàn)場，這場面真叫人熱淚盈眶。孩子們還穿著校服，外甥女外甥女婿也是風(fēng)塵仆仆，路途辛苦，他們一家為著外公而來，為“念樓”而來?；顒由希锾裰v述了和外公在一起時的溫暖片段，兩個孩子也朗讀了一篇《念樓學(xué)短（合集修訂版）》里的文章《大塊文章讀不盡》，弟弟讀文言文“念樓學(xué)短” ，姐姐讀“念樓讀”和“念樓曰”。
想必在千里之外的老外公（鍾叔河）若看到了，是何等的安慰！
他老人家的初衷就是能讓孩子們喜歡讀文言文，讀好文。
回來的高鐵上，想起在京的這兩天，在“紅樓”的夜晚，想起臥病在床的老父親，讓我感念不已：寫下這些文字。
昨夜我無眠，天際星月明；
遙望念樓窗，病榻夢依痕。
責(zé)編：黃煌
一審：黃煌
二審：易禹琳
三審：楊又華
我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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