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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潤秋 版面責編 廖慧文 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2025-05-12 08:42:40
文丨黃潤秋
最難忘金雞年(1982年)臨近除夕，飄飄灑灑的瑞雪給北京披上一層銀裝。清晨七時許，我和文友李亦明因在春節(jié)期間有采訪任務(wù)，從湖南抵達北京，顧不上吃早餐，我們冒著冷冽的寒風直奔東大街沈從文的寓所。
“湖南家鄉(xiāng)來客人了?！庇游覀兊氖巧蚶系馁t妻張兆和，她身材清瘦，面容溫和，眼神親切。隨即，一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長者走了出來。
我們握著沈老溫暖、柔和的右手，自我介紹：“我們是擔任長沙客運段春運新聞報道的‘土記者’(即黨報骨干通訊員)，帶著湖南省作協(xié)給您的親筆信，專程來拜訪您和張老?！?/p>
“啊，你們是來自湖南的客人，快進屋，外面寒冷。”沈老拉著我們在屋里藤椅上坐下。
慈祥的張老為我倆端來了熱氣騰騰的湘茶。沈老關(guān)切地說：“記得在熱茶里加點糖?！?/p>
說著，沈老接過我們的采訪本，很快寫下“一九八二年一月二十二日，沈從文”的字跡，又笑吟吟地道：“我剛滿八十，應(yīng)該是喜壽之時;馬上又是除夕，也應(yīng)是喜年;還遇到來自家鄉(xiāng)的文友，可稱得上是‘三喜臨門’之日。”老人眺望了一下窗外漫天飛雪的蒼穹，感慨道，“如今乘車多方便，記得1934年我接到老母親病重的消息，焦急得一路顛顛簸簸趕路到常德轉(zhuǎn)乘木船沿著沅江上行。要是那時有了火車，到鳳凰該多好啰……”
聽到這里，我當即把湘西北將修建石(門)長(沙)鐵路的消息告訴他。“到時，我們鐵路部門歡迎沈老和張老坐火車回故鄉(xiāng)!”
1982年5月，沈從文與夫人張兆和在張家界金鞭溪留影。(資料照片)沈老暢笑起來：“越老越想回故鄉(xiāng)，人老八十也該葉落歸根了?！鄙蚶鲜謸崃艘幌裸y鬢，又說，“你們修建石長鐵路的線路，我再熟悉不過了。”
這時，李亦明掏出兩封信箋交到沈老手中，誠摯地說：“這次我們上京，特地帶來了兩封湖南省作協(xié)作家的信，要面交給您。一封是湖南省作協(xié)副主席周健民給您的春節(jié)拜年信，另一封是長沙市作協(xié)主席楊里昂請您為新創(chuàng)刊的《新創(chuàng)作》雜志題寫刊名，順便帶回長沙去?！?/p>
沈老笑吟吟地接過雙信，一目十行，談道：“周健民是周立波的長子，我們是好朋友?！缎聞?chuàng)作》雜志的題字，已經(jīng)寫好?！鞭D(zhuǎn)身，他叮囑張老把題字交到李亦明手中。
室外，紛飛的雪粒拍打著窗上的玻璃，啪啪嚓嚓直響。屋內(nèi)，充溢著沈老溫馨如春的話語。
沈老心情暢快，話鋒頗好，他和張老又從書桌拿下一本裝飾精美、圖文并茂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巨著。
新中國誕生后，沈從文長期在中國歷史博物館和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從事中國古代文物研究，他對中國古代服飾情有獨鐘，興趣盎然。
1956年，周恩來總理在一次宴會上說：我們每次到國外去，看到人家國家比我們小，歷史比我們短，但是有他們的服裝博物館。我們歷史那么悠久，什么時候可以看到一部像樣的《中國服裝史》，我們出國時候可以拿去當禮品，什么時候可以建一個中國絲綢博物館?當時文化部副部長齊燕銘就說：沈從文可以干這個。
從1964年開始，沈從文全身心撲在編著新中國第一本《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專著的重大項目上，精心籌劃編寫大書的綱要，對中國各個朝代的服飾進行全方位地整理，可謂“工程浩繁，使命如山”。
然而就在即將開印之際，因為“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批評意見，出版就此擱淺。1981年仲秋，沈從文傾注全部心血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終于由商務(wù)印書館香港分館首次正式出版。
三個小時難忘的時光漸漸過去了，沈老要留我們吃午飯，我們婉言謝絕了老人的心意。此刻，沈老又拿出兩張照片說：“這是我中老年時的兩張照片，送給你們留個紀念。”
我倆雙手接過照片說：“謝謝沈老的關(guān)懷、厚愛?！比缓?，又向沈老深情地一鞠躬。
懷著依依不舍的心情，我們步入京城充滿節(jié)日人間煙火味的街衢，回眸瞻望沈宅——“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斯人仙逝，山高水長。
責編：廖慧文
一審：廖慧文
二審：曹輝
三審：楊又華
來源：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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