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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經翼道,善世淑身——王夫之的學術追求及其成就

  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2025-06-09 17:45:31

文丨王博

生于明萬歷四十年己未(公元1619年),卒于清康熙三十一年壬申(公元1692年)的王夫之,恰逢明清鼎革,各類矛盾交錯、戰(zhàn)火紛飛,歷經國破、家亡、被害、饑寒,顛沛流離,數(shù)徙其處,備嘗險阻。其救國救世之志雖屢屢受挫,卻始終不屈不撓,有節(jié)有守,以其生命踐行了“處生死而不亂”“出入險阻而自靖”之語,一生以其崢嶸的筆鋒與驚人的毅力勇于造道,精思力踐。

非凡的思想家自有非凡的人格,非凡得人格亦造就了非凡的思想家。王夫之成長于一個幾代儒素的詩禮人家,在其青少年時期深受其父王朝聘、其叔王廷聘及其長兄王介之影響,不僅獲得了經史知識的扎實積累,更在為人、立志方面奠下良好基礎。青年時與瞿式耜、嚴起恒、蒙正發(fā)、方以智等清正忠貞之士結交,以名節(jié)互相砥礪。在歷經十多年政治風浪后決心跳出現(xiàn)實政治的漩渦,全身心投入文化思想學術領域,以其哲思觀照現(xiàn)實,勇開六經生面,推故致新,堅守了一位愛國志士的民族節(jié)操,為創(chuàng)造一個反映華夏民族新的人文覺醒的文化世界做出了卓越地貢獻,為后世留下了豐富的理論遺產和精神財富。

王夫之苦節(jié)邃學,著述宏富。所撰經書史論詩文等,據邑志所稱,凡四百余卷,近八百萬言,于經學與史學方面尤有建樹。其在學脈淵源上精研易理,反芻儒經,熔鑄老莊,吸納佛道,出入程朱陸王,對西學亦有所接觸,在更高層面上復歸張載。其在治學方法上兼綜漢宋,以漢儒為門戶,以宋五子為堂奧,希冀通經翼道,明體達用,善世淑身。秉持“入其壘,襲其輜,暴其恃,而見其瑕”的運思取向,以通觀的理論視野開闊萬古心胸,馳騁古今,自為經緯,策勵自身接續(xù)中華文脈及其慧命。他對《易》《春秋》《四書》《尚書》《詩經》《禮記》諸經典既有義理的闡發(fā),亦有稗疏、考異、葉韻辨等諸多考據性的著作,精考據但不為章句瑣碎之習,從而將經學、史學、哲學融為一爐。

“六經責我開生面”的自堂聯(lián)充分體現(xiàn)了王夫之思想,尤其是其經學思想的理論特質。其中表達了如下含義:其一,作為儒者,應當對六經傳統(tǒng)予以高度尊重;其二,經學的發(fā)展也要經歷了漫長的歷史過程,應以去偽存真的精神解決長久以來的義理紛爭;其三,揭示六經的真諦的基礎上,構造能夠解決現(xiàn)實社會問題的思想和理論體系。與之相關,雖然他自言“希張橫渠之正學”,但此“正學”除張橫渠的氣學思想外也蘊含以下內容:其一,孔子思想與六經之原意;其二,能夠對治具體現(xiàn)實問題,在繼承超越宋明儒學傳統(tǒng)基礎上形成的哲學、政治學和社會的新思想。與其說王夫之是一個復古者,不如說他是希望借助對程朱陸王的反思建構一套在價值與超越的尊重持守和經世致用的現(xiàn)實追求之間尋求平衡的新理論。這一新理論較之傳統(tǒng)經學思想而言無疑是“別開生面”的。

以心鑒史,求治之資。王夫之治史以“依人建極”為邏輯起點。他特倡“變通以成乎久”的變通精神,在《讀通鑒論》《宋論》等史論著作中深刻闡明了人類從““植立之獸”的洪荒野蠻狀態(tài)走向“文教之藪”漢唐宋明的歷史進化過程,深刻探討了進化與興亡治亂,以及歷史發(fā)展進程中的道與器、理與勢、天與人等關系,提出了“道因時而萬殊”“即民以見天”的諸多光輝命題及系統(tǒng)的史學理論,并在史學方法論上做出了重要的理論建樹。他根據其所能接觸到的歷史文獻和親身考察過的文化遺存反觀中華文明的發(fā)展歷史,提出了他對中國歷史上的“文野互變”與離合治亂的基本看法。他對明亡教訓的反思絕非停滯于揭露明代政治之得失,而是對全部中華史上各民族盛衰興亡原因的總結。他始終將民族的生存、人民的福祉這一最廣大的社會功利作為千古之大義,為近代志士仁人沖決網羅、改革社會提供了道德的合理性依據。

“通天地人者,曰儒?!蓖醴蛑畧猿忠浴皻狻睘楸镜谋倔w論和辯證發(fā)展觀,倡導“理寓于氣”“道麗于器”理氣論和道器論,從哲學形上學的維度說明了“天道”與“人道”相通、相繼但不可混同的辯證關系,以此為基礎探討了人類道德的起源問題,對中國思想史上諸種人性理論做出了深刻總結,并進一步從文明的發(fā)生及其歷史發(fā)展的角度說明了道德的進化。他特倡“生人之氣”與“生人之趣”,反對將“天理”與“人欲”視作截然對立的二者,開顯了人性的豐富性內涵,既肯定了人的自然欲望與情感,同時挺立了人之道德自律的主體性,對禁欲、薄欲與縱欲的極端做法都加以批評。此外,王夫之揭示了從日常的“知行”提升至成德成性的“誠明”的具體歷程,為由來即久的“尊德性”與“道問學“之爭提供了頗具時代特色的回答,為中國傳統(tǒng)知行思想賦予了具有現(xiàn)代性的深刻內容。

作為文人墨客,王夫之在美學理論上自成體系,尤其在文藝美學理論上造詣頗深。其文被譚嗣同譽為“空絕千古“,其詩亦被朱孝臧贊為”字字騷心“。他以哲學家兼美學家的身份,通過深刻哲學思辨觀照詩文,從哲學高度表達了其美學關懷。雖然其《姜齋詩話》《古詩評選》《唐詩評選》《明詩評選》沿襲了傳統(tǒng)評論形式,但《詩廣傳》《楚辭通釋》等著作不僅在思想建構中融入了其卓識,更以哲學邏輯范疇的方式表述了其文藝美學觀念,在形式與內容上均突破了傳統(tǒng)的文藝評論。

“參萬歲而一成純。”王夫之追求造就能夠挺立道德自我,具有勇于“以身任天下”的豪杰精神,能夠為國“去危即安”、為民“興利除害”的真本領,身懷善取資于史的歷史文化教養(yǎng)與實踐智慧,不慕富貴功名,不畏刀鋸鼎鑊,卓然獨立、不徇流俗的理想人格。這亦是其本人整個生命經歷的真實寫照。

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紀錄片《船山先生》不僅以“據實存真”的精神展現(xiàn)了王夫之可歌可泣的一生,精當概述了其博大精深的思想,同時以“體物傳神”的手筆引領觀眾走進王夫之的生活與心靈世界,使作為后來者的我們得以和先賢王夫之先生悲喜同懷,寂感互通,與其精魂相契相協(xié)。

(作者系華中科技大學哲學學院二系 中國哲學教研團隊講師

責編:廖慧文

一審:廖慧文

二審:易禹琳

三審:楊又華

來源: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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