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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2025-06-16 17:48:12
我們來時晨露正攀附在荷葉的經(jīng)脈上，板栗樹用年輪收留背包上的風塵，檐角銹蝕的犁頭曬著陳年月光。村口泥墻上刷著"民族要復興，鄉(xiāng)村必振興”的標語閃耀著奪目的金色，苔蘚正編織新的注腳。張姐端來的蒿粑還燙著晨露的體溫，她在圍裙上搓手的動作，像揉搓身子的褶皺。
筆者駐村所在的懷化市沅陵縣江溪口村
脫貧數(shù)字在村委會昏暗的燈下蘇醒。向叔家漏雨的瓦片砸碎了三代人的課本，劉伯牛欄坍塌的缺口漏掉了孫女的藥費單。我的鋼筆在表格間架橋，突然讀懂沉默比厚沓的資料更重，那些蜷縮在統(tǒng)計縫隙的嘆息，原是壓彎秸稈的秋霜。直到光伏板如黑鷹棲落屋頂，高標農(nóng)田盛滿孩子們的笑容，我看見數(shù)字在笑紋里抽穗。
我們彎腰在田里插播秧苗，指甲縫滲進大地的血脈。老支書布滿老繭的手掌攤開:“振興不是填窟窿，是種看見明天的眼睛。“當?shù)谝惠v冷鏈車碾碎山道的繭，那些被皺紋囚禁的面孔突然年輕，臘貨裝箱時的脆響，是掛在枝頭的風鈴，搖醒沉睡的賬本。
筆者駐村所在的懷化市沅陵縣江溪口村
暴雨夜手握鏟鍬蹚過漫水帶，手電筒光束織成懸索橋。道路危坡坍塌前的最后遷徙，鄉(xiāng)親們抱著斗儲如揣著未破殼的星光。如今三層小樓飄著帶拼音的國旗，五凌同心橋上穿梭的貨車正丈量著比山峰更遠的未來。最頑皮的那個娃塞給我野櫻桃，漿果的酸澀突然漫過所有經(jīng)濟學模型。
離別那天，村委會廣場堆滿來不及說的話語。三哥媽往我兜里塞煮雞蛋，溫度穿透三個時令的溫差。車視鏡里，送行的人群漸漸縮成稻浪里的逗點，而蜿蜒的盤山公路突然變成柔軟的臍帶。后座堆著鄉(xiāng)親們硬塞的干酸菜、土蜂蜜、新鮮菜蔬，每件饋贈都在講述土壤里長出的月光。
筆者駐村所在的懷化市沅陵縣江溪口村
回單位后的七百五十個晝夜在微信里繼續(xù)拔節(jié)。中間嶺發(fā)來臘制品廠開業(yè)的視頻，新產(chǎn)業(yè)涌出的晨曦與多年來在木屋和柴堆后期盼的眼神重疊；老張視頻展示黑豬放養(yǎng)的直播，特寫鏡頭顫抖如他第一次簽土地流轉(zhuǎn)協(xié)議的手。我收藏每個59秒語音帶著泥土味的方言，是丘陵地帶最生動的等高線。
今夜城市霓虹忽然暗成村小的燭火。電腦屏幕上滾動的數(shù)據(jù)長出稻穗，咖啡杯底沉淀著曬場上的陽光。恍惚聽見催芽器在恒溫箱里哼鳴，像母親哼唱給種子的搖籃曲。我知道在某個山坳，烘烤箱正在熏制濃郁金黃的美食，而我們共同翻譯的春風，正以二十四節(jié)氣的韻律，撰寫永不結稿的鄉(xiāng)村振興敘事詩。
那支剛泡的野生茶在杯中舒展，恍若復蘇的梯田。所有的離別都是長駐，所有數(shù)字終將返青為森林。當衛(wèi)星俯瞰這片土地，萬家燈火定如我們當年插播的稻苗和走訪的汗水，在經(jīng)緯線間，閃耀成銀河的分蘗。
（徐義）
責編：戴鵬
一審：戴鵬
二審：曾佰龍
三審：鄒麗娜
來源：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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